2025年6月29日,由广东省书法评论家协会、广东人文艺术研究会、佛山市书法家协会等单位联合主办的“‘简·不简单’——郑荣明简牍书法创作研究展暨郑荣明师生书法交流展与‘简牍书法研究中心’揭牌仪式”,同时在中国书法城广东佛山隆重举行。展期持续至7月20日。
本次盛会旨在激活简牍书法的生命力,引领当代书法发展方向,深入探索与实践,根植传统、鼓励创新、艺文兼备、多样包容的创作导向,同时也是对郑荣明先生从教四十余年、笔墨耕耘四十余载艺术生涯的一次总结。活动紧扣时代脉搏,矫正时弊,启示当代,力倡技道并举。郑荣明以身体力行,自觉担负起以文化人、以文育人、以文培元的时代使命,成为仪式上一抹伟岸的精神色彩。
广东省人大科教文卫委员会主任、广东人文艺术研究会会长刘小毅,广东省书法评论家协会主席王世国,佛山市书法家协会主席王志敏,华南师范大学书法研究院院长陈志平,广东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倪宽等众多来自江西赣州、广东广州、深圳、江门、东莞、中山等地领导、媒体及书法界人士出席本次活动。
作为广东省书法评论家协会执行主席、岭南书法院院长郑荣明集学者、批评家、创作者三重身份于一身。他凭借近百万字的学术评论和对《龙鸣书汉简千字文》的实践探索,在龟甲竹简的远古遗存与千年墨痕的艺术长河之间,架起了一座激活书法原始生命力的桥梁。
郑荣明先生表示,简牍书法之妙在于“入道”之后,正草之间、大小之形皆可随心切换,挥洒自如,愈写愈觉轻松开阔。“此次研究展,旨在通过个人探索,唤起书界同仁对简牍体系的关注与深度挖掘,共同重塑中国书法自由浪漫的审美体系。”
他同时表示“简牍书法将成为当代书坛开拓新审美语境、孕育新美学风格的主要源头”——这不仅是一种艺术洞见,更是一面昭示书法精神回归的鲜明旗帜。
广东省书法评论家协会主席王世国评价道,郑荣明以独特视角与坚定探索精神,持久深耕简牍书法魅力,走出了一条卓尔不群的艺术道路,不仅为自身艺术注入了蓬勃活力,更为当代书坛带来了深刻思考与崭新启示。
50余件简牍作品及师生作品70余件在广东书法园璀璨亮相。简牍作品或呈现于宣纸、木板,或镌刻于器皿、竹简,形式多样,充盈着人性的张力与生命的律动。那份无拘无束、天真烂漫的气息,令众多小观众流连忘返,在作品前心摹手追。
一、简牍书法:被重新发现的历史星河
当二十世纪的考古铁铲掀开沉睡的黄土,数以万计的秦汉简牍破土而出。
一场改写中国书法史的视觉革命悄然降临。
郑荣明凝视着两千年前的墨迹,看到的是一部“风云际会”“变幻万千”的书写史诗:“那个时代,汉字如同‘魔方’,书写如同‘施展魔法’。”从云梦睡虎地秦简的峻利律动,到居延汉简的率意飞扬,简牍体系完整呈现了汉字从篆到隶,进而孕育楷、行、草的书体嬗变轨迹。尤为珍贵的是,这些墨迹并非庙堂碑刻的庄重宣言,而是日常书写的鲜活切片——戍卒的账册、文吏的律令、书吏的抄录,无不饱蘸着生命的温度与气息。
面对这些“生命燃烧岁月”的见证,郑荣明痛感于书法史叙事中的重大缺失:魏晋之后,随着纸张普及与文人书法兴起,简牍深埋地底。书法在追求“成熟、规范”的进程中,无意间遗落了太多充满创造力的“珍珠”。当“二王”谱系被推上神坛,成为单一审美标尺,中国书法在获得精雅形式的同时,亦付出了生机萎缩的代价。在郑荣明看来,这种遗失不仅是风格的断层,更是生命源力的长久遮蔽。
秦汉之际的简牍墨迹,展现出一片崭新天地,其学术意义在于:第一,揭示隶变的早期特征;第二,表明隶变发生于秦国日常手写体中,它以独特的书写性简化为基础,区别于六国文字的潦草简率;第三,澄清了以往关于隶变与隶书体的种种误解,证明最迟在战国中期,隶变已然肇始。
“简牍出土不仅填补了书法史空白,更对研究书体演变至关重要。同时,它彰显了中国民间书法在书法史上的作用及其推动艺术发展的强大动力。”郑荣明强调,甘肃的居延汉简、敦煌汉简、武威汉简、甘谷汉简等早期民间书法墨迹,为书法艺术发展做出了卓越且不可磨灭的贡献,其顽强的生命力散发着无比异彩。简牍墨迹堪称民间书法典范,为开创新书风贡献卓著。
简牍书体率意外露,以拙生巧。率意是其灵魂。从艺术美的角度看,率意虽与当时实用相关,却无意中形成了追求自然美的艺术情趣。
二、生命力:简牍美学的核心价值重勘
郑荣明对简牍书法的解读,始终紧扣“生命力”这一核心。他将简牍郁勃的生命气象解构为两大维度:
第一,形态的无限可能:简牍体系将方块字的造型潜能发挥至极致。“字形框架的宽扁、窄长、裹束、伸展、倚侧、端重,在篆、隶的各种书写中,应有尽有,且自然随机,绝无‘程式化’的‘规范’。”这种自由源于书写者对材料特性的顺应——竹木窄条的空间限制,反而激发出因势生形、随势构态的创造力。在行草化的简牍中,笔画长短、方向、速度的随机组合,形成令人惊叹的“空间魔术”,全然由“势”而非预设法则主导。
第二,笔法的混沌生机:与后世精密的笔法谱系不同,简牍书写呈现出多法混用、无法之法的原生状态。“后世所‘规整’出的楷、行、草法,在篆、隶体态中时有呈现。”这种“自由、随性、散漫”的书写,因无既定程式束缚,反而展现出后世难以企及的“不可能中的可能”——书写者完全听从手腕与材料的瞬时对话,令点画在即兴中自然妥帖。
郑荣明特别强调,此生命力的源泉在于书写主体的在场性。无论普通书吏抑或职业书官,其倾注于简牍中的感情、智慧与创造力,使每道笔画都成为心灵轨迹的直白记录。正是这种“因有‘我’在”的主体精神,赋予简牍书法穿越千年的震撼力。
郑荣明与世无争,我行我素。在众多书体中,他独钟简牍。简牍书法的自然、率真、轻松之美,与其特立独行的性情一拍即合,产生强烈共鸣。唯有在简牍书写中,他方真切感受到书法艺术的自由、开放、天真、烂漫之魅力。
偏居鹤山一寓的郑荣明,不仅是书法家、评论家,更是木匠、水电工、装修师傅、家装设计师。他一手打造的鹤山古劳书法岛一步一景,生机盎然;如今的鹤山书道馆,亦全程由其规划、设计、施工。他不仅将简牍精神融入生活,更将简牍的生命力汇入自身血脉。书法岛与书道馆中,不见专业空间与家具设计,有的尽是他变废为宝的巧思与就地取材的灵感。
“本次简牍书法研究展旨在抛砖引玉。期盼广东省书法评论家协会同仁深入研创,助力提升广东书法品质,塑造新形象、构建新风貌,为广东书法的繁荣发展贡献新力量。”
耳顺之年的郑荣明撰文指出,简牍书写在长期的“公众书写”(有人称“民间”,其实并不准确)历史中,已然自成“笔法”“形态”体系,更有独立的审美品格。某种意义上,它实可与“碑”“帖”概念鼎足而立,构成一个生机勃勃、创造力充盈的书史大系统。清中叶“碑学”兴起,曾推动书法创新。而今,我们亟需郑重倡导“简牍学”,为新时代中国书法的可持续发展开辟崭新道路!
三、理论建构与实践探索的双向奔赴
郑荣明的简牍研究绝非书斋玄思,始终指向当代书法的创变之路。他系统性地提出简牍书法的三重当代价值:
启蒙的新路径:针对初学书法者常困于唐楷法度的现象,他指出简牍“因其未‘成熟’,故用笔无需过于精细讲究,结构亦不拘泥规整严谨,尤为适合初学者入门。”其畅快的书写体验与天真烂漫的趣味,能迅速点燃学习者的创作热情,引导其从“写字”跃入“艺术书写”之境。
五体融通的密钥:在书家常陷于字体藩篱的当下,简牍展现了篆、隶、楷、行、草自由交融的原始生态。郑荣明发现,深入研习简牍有助于书法家“实现‘五体俱能’或‘打通五体’”,进而在字体边缘地带开拓出具有创新价值的“边缘体”。其《龙鸣书汉简千字文》正是此理念的实践结晶——在汉简筋骨中融入草书韵律,形成古拙而飞动的独特语汇。
创造力的启动器:简牍蕴含的“自由、开放、浪漫、创造”精神,恰是当代书坛稀缺的品质。其质朴率真的气质与远古的神秘信息,能有效激发书写者想象力,催生“富有价值的新理异态”。在郑荣明策划的“书写大地,艺美乡村”活动中,书法家们在瓦片、木板、陶罐上即兴挥毫,正是对简牍自由精神的现代呼应。
郑荣明呼吁:要不断推进以简牍学为基础、与多学科交叉的整理研究,多措并举构建简牍学的学术体系与话语体系,促进简牍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重续千年简牍文献的生命,激活字里行间蕴藏的无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因子,从而更好地“简”述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
作为锐利的批评家,郑荣明对当代书坛积弊洞若观火。他痛陈当下创作误区:“绝大部分‘书法家’缺乏思想,甚至欠缺基本思维……从事的多是‘再现’工作——搬运、模仿、复制、做旧、嫁接、跟风。”这种对传统的表面化回归,实为创造力衰竭的表征。
在《当代书法“十批判书”》等文中,他将矛头直指“二王”书风异化现象。
早在1996年《不妨换一种说法——非王羲之书圣说》中,他便警示《兰亭序》潜藏的甜媚之态可能形成流弊。二十年后,其担忧成为现实——国展中“王体”泛滥导致的审美疲劳,印证了单一崇拜之弊。他犀利指出:若传统经典“只被后人用以复制模仿,当作‘改头换面’嫁接、‘美颜’式装修的素材”,则此种传承无异于毫无灵魂的技艺表演。
面对困局,郑荣明将简牍研究提升至“书法生态修复”的高度。他主张通过注入简牍的“野性基因”,打破文人书法的精致牢笼,重建书法与生命本真的关联。这一思想在其“书写大地”实践中得到升华——当书法离开展厅白墙,铭刻于乡村的瓦片竹木之上时,艺术重返了源初的公共性与蓬勃生命力。
四、历史坐标中的思想者身影
将郑荣明置于近现代书学思想史审视,可见其与康有为碑学革命的隐秘对话。
他对康有为的研究独具只眼,既肯定《广艺舟双楫》大刀阔斧的革新精神,又揭示其“卑唐尊碑”论述中刻意屏蔽颜真卿影响的矛盾。这种批判性继承的态度,亦体现于他对简牍的阐释——康有为借碑刻拓展了书法的雄强气度,郑荣明则借简牍发掘了更为原始磅礴的创造能量。
在书法成为一级学科的今天,郑荣明敏锐指出:“学科标准界定固为当务之急!然于整个书界而言,激发‘思想’与深化审美教育,尤为迫切。”此主张直指书法核心危机:当技法训练遮蔽思想培育,书法易沦为炫技杂耍。其简牍研究恰是一剂对症良药:通过重返书法创造的“童年现场”,唤醒那种未经规训的原创冲动。
在鹤山,郑荣明手执毛笔在瓦片坛罐上挥洒墨痕的身影,仿佛与两千年前简牍书吏的身影叠印。这种时空对话,揭示其简牍书学思想的深层诉求——书法不应是玻璃展柜中的标本,而是大地之上生生不息的创造脉动。当他在《兰亭序》《岳阳楼记》《朱元思书》中重构古拙而飞动的线条语汇,当他在理论中高扬“自由、开放、浪漫、创造”的简牍精神,实则是为当代书法输入原始的生命编码。
简牍书法,作为中国古代书法艺术的重要分支,其审美特质体现于自然流畅的线条、富有变化的笔法、灵活多变的空间布局,以及深邃的个性表达与情感传达。这些特质不仅彰显了古代书家对自然美的追求,对书写材料的深刻理解,更折射出当时社会文化、哲学思想对艺术创作的深远影响。简牍书法以其独特魅力,成为连接古今、沟通东西的文化桥梁,具有极高的艺术与学术研究价值。
“中国书法的无穷‘活力’,正植根于‘感情、智慧、创造力’之上”——郑荣明的宣言,既是对远古书写者的致敬,亦是对今人的深切期许。在简牍的斑驳墨迹中,我们不仅窥见汉字书写的“童年模样”,更照见了书法艺术永恒的少年心气:永远好奇,永远探索,永远前行,永远向可能性敞开。这份源自竹木的野性灵光,或许正是疗愈当代书法精致化困局的一剂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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